随着大片乌云投下的阴影抹去了江一唯脚边最后一缕阳光,好不容易停歇了片刻的密集雨点再次落了下来。
一想到自己回家之后可能遭受的种种苦难,立刻下定决心前往白城找母亲求助的江一唯正走在返回学院的路上——虽然少年半小时前就不再是那个地方的一员了,但他留在宿舍里的那些行李多少也是要收拾一下的。
带上兜帽、拉紧衣领,迎着冷风细雨悄然前行在林间小道的少年,侧脸眺望着不远处那座直插云霄的银色高塔,心情复杂:
“待了五年时间……从能够进入希瓦娜忒大图书馆七层的特编组成员,降级成毕业前夕惨遭院方抛弃的拖油瓶,我大概是学院历史上的第一人吧……?”
“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和小嘉一样失望呢……”将视线缓缓挪向天空,先前还存有些许遗憾和不舍的江一唯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相当勉强的微笑,用自己都难以听清的微弱声线缓缓问道,“或者说,你还是会像对待十七年从楼梯上摔倒的我那样,一边替我包扎伤口、一边轻声的温柔安慰我……”
正当江一唯的神情因为深陷那份悠远的怀念而变得恍惚起来的时候,林子深处忽的刮过一阵强风。
翠色的树叶间吹来细碎的呜咽,它们拂过少年耳畔的时候,隐约带来了一串异样的音符:
“……会揍你的哟~”
这串零散飘忽的轻笑似虫鸣、似鸟啼,乍听之下宛若寻常、无迹可求,细细琢磨却又能识别出些许模棱两可的讯息。
似乎是过去了数十分钟——又似乎没有,愕然停留在原地的江一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向着树林那边缓步走去,就连自己已经走出了绝对安全的林间小径也没有注意到:
“馨怡……?馨怡,是你吗?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半隐于阴霾中的树林无处不透露着死寂的气氛,江一唯急切的叫喊声除了激起波浪般的怪异回声之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忽闪了两下,还没有将任何热量传递出去便重归冰冷。
“……馨怡,是你……吗……”
自暴自弃的丢下了最后一句询问,江一唯望着地面等待了数秒,直到森林深处传来了野兽独有的咆哮声,他才一步步退回到设有防御禁制的石子路上。
少年摊开双手用掌心盛了些雨水,一边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一边自嘲般的冷笑着:
“真是的,还在做什么白日梦呢,我……”
……
再次回到这所被华丽的金银色彩填得满满当当的最高魔法学院,在前往宿舍楼的路上,江一唯只看到三两个匆忙晃过的身影——这些家伙不知道从哪些角落里毫无征兆的窜了出来,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消失在大礼堂的门口。
不过,江一唯对于学院内的这些异状并没有太过上心:
毕竟现在的大礼堂那边,是王立四贤塔塔主之一、女神殿第三执行官、帝国公认的顶级炼金大师的诺德莱大人的公开课时间……
作为每年不定期举办一次的超专业级炼金术讲座,基本上会吸引包括学院导师在内的所有魔法爱好者;就算是那些与魔法无缘的人,也会抱着看美女的心态挤进会场。
但这些人里面,从来不包括打小就和诺德莱认识的江一唯。
而且,江一唯对于普通的炼金术没有什么兴趣,反倒是更青睐专门为近距离作战以及猎杀高等级魔法师而研发的即时炼金术。
“呼……”
从踏入校门开始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江一唯,在十分钟后终于安全抵达了自己所住的那栋宿舍楼;他站在走廊下面向上看了好久,确定不会有认识自己的家伙突然冒出来,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慢慢踏上台阶:“还好没有那几个家伙,不然我会被他们嘲笑死的啊……”
然而,少年只猜对了开头,却没能真正的笑到最后。
“诶……一唯学长?”
“呃——”
一道柔弱细软的惊呼猛地打断了江一唯的思绪。
少年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看去,竟意外的在楼梯上方的转角处看到了一张按理说绝对不会于这个时间点出现的面庞——
不加遮掩的惊讶情绪在那人水蓝色的眼瞳中泊泊流淌,微张的小口虽有手掌遮住了大半的薄唇,但江一唯还是从对方的指缝间看到了那颗小小的虎牙。
少年略微一愣,用着比对方更大的声音惊呼道:
“贝、贝拉!?”
“……是?”
就像往常一样,听到了江一唯的声音之后,贝拉习惯性的向右偏了下脑袋——垂在他额前的淡粉色发丝随之滑落下去,堆积在那方白色的镜框上;受到阻碍的发丝向内弯曲,似乎是划到了贝拉的眼珠。
“嗯哼——”
贝拉抿着嘴唇像小动物似的轻哼一声,精巧的鼻梁因为疼痛稍微皱起了些许;他急忙低头摘掉镜框,抬起另一只手去揉弄依旧微痛的右眼。
站在楼梯最下面的江一唯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贝拉,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波动——因为学院统一发放的男式制服并没有裙子,处在这个绝佳角度的他根本看不到任何福利。
——唉……明明挺可爱的一个孩子,只可惜是个男的。
趁着贝拉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的空档,江一唯缓缓地摇了摇头,对自己当初还是特编组成员时一手带起来的这个炼金系新生的性别和发色表露出了些许遗憾。
“贝拉,你怎么没去参加诺德莱大人的公开课?是睡过头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等贝拉重新戴上眼镜、向着自己投来视线的时候,已经调整好心态的江一唯爬上楼梯走到对方的身边,摊开五指稍稍用力的按在这个小家伙的脑袋、来回**他的头发:“今年可就这么一次机会,错过的话只能等来年了哦。”
“对、对不起,学长——”
这种略带惩罚意味的亲昵举动让下意识缩着脖子的贝拉相当的不习惯,他想躲避,身子却被自己脑海中某些无法理解的情绪支配着,没办法挪动哪怕半个指头。
万般无奈之下,贝拉只好不停的道歉,想通过自己的解释让江一唯早些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之前准备去大礼堂的时候,看见站在礼堂门口的莫嘉娜会长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我有点儿好奇,就过去询问了一下,然后……然后从会长那里得到了学长的消息……”
“……是吗。”
——奇怪,小嘉怎么会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
因为疑惑,江一唯的右手随即停顿了下来;虽然他还没有把手拿开的意思,但早已忍耐不住的贝拉抓住这个机会,矮身连连后退好几步,迫不及待的从江一唯身边逃离开来。
贝拉没有注意到江一唯神色间的不自然,他一边低头梳理自己散作一团的头发,一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想到学长应该会回来收拾行李的,我之前就一直在校门口等您,可是等了很久也没见您回来……”
“所以就想到宿舍这边来,看看我是不是早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对吗?”
“是的……”贝拉迟疑的点了点头,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一唯当然知道卡在对方喉咙里的疑问具体是什么,也知道贝拉是害怕伤到自己的自尊才迟迟不肯主动问起这件事情的。
实际上,若是贝拉不问,江一唯也不想开口提及相关的事宜;但眼见着贝拉憋得实在太过辛苦,渐渐感受到一丁点心疼的他最终开始苦笑着咂了咂嘴:
“我当初的确是最年轻的特编组成员之一,但那个时候的我,其实是凭借自己的体术技巧更为丰富的优势一口气打败那三个特编组成员的,根本就没用上魔法啊……”
江一唯对贝拉得知事实后露出的极度惊讶的神情相当满意,被那双睁得大大的水蓝色眸子注视着的他,忍不住再次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而且,在学院修行的这段时间里,我的魔力没有任何程度的增长也是不争的事实……”
说到这里,笑容淡去了一些的少年不由得停顿了片刻:
——实力长时间停滞,其中或许是有我天赋不足的因素在里面,可更多的,还是像小嘉说的那样,是我自己放弃了自己吧……
江一唯心底好不容易被贝拉带出来的一丝好心情,又因为这个念头的出现,瞬间沉默了下去。
最后一次双手捏着贝拉的脸颊轻轻向外拉扯的江一唯,在对方细声细语的求饶声中,迎着走廊上方落下的灿金色阳光,神情严肃的道出了告别的话语:
“我该走了,贝拉,作为失败者,我没有资格和他人谈论条件……所以请你牢牢记住我现在不得不夹着尾巴逃走的样子,如果你不想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就必须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对于那些欺负你的人、瞧不起你的人,你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心底亲手刻下永不磨灭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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